“哼,老东西以为我还在感谢他,所以才会让你们来。他那里知道,十八年以来,我日日都在想着报仇雪恨。只是老东西的修为太高深莫测,家里又到处都是机关,我的仇怨一直无法报得。今日老天爷开眼,把你们送来了,正好称我心愿。”铁灵师太说着,手掌就往下噼去。
“住手!”秦天大喝着,身子飞鸟一般冲天飞起,扑向屋檐。
可他再快,也毕竟和莫忘师太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
他清晰地看到莫忘师太的两只手掌击在秦婷婷和秦汉头顶的“百会穴”上。
秦婷婷和秦天闭着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仰面向后倒去。
“婷妹……”秦天凄厉至极的喊着,手掌突然间凝满了全身的内功。
他要将莫忘师太碎尸万段。
莫忘师太的身子只突然间便掉到了屋顶下面。
“轰隆——”秦天的掌力无比勐恶地击在了屋顶上。
屋顶上黑瓦漫天进飞。
一根屋梁被掌力从中击断了。
“啊!”屋顶下传出莫忘师太的一声惨叫。
秦婷婷和秦天的身子也随着半边倒塌的屋顶向下陷去。
秦天左掌一拂,把漫天进飞的瓦片扫向屋下的白衣汉子们,右掌使出“旋转乾坤大法”,凭空把秦婷婷和秦天的身子向上拉起。
屋顶塌在了石屋里面。
秦天也引带着秦婷婷和秦汉的身子飞快落在了石屋外头的木板上。
“啊!”“哎哟……”小院中的白衣汉子们发出了一声惨叫,那些迸飞的瓦片打得他们头破血流,四处乱窜。
“婷婷!婷婷!”秦天一把抱住秦婷婷,大声呼唤着。
“大哥!”秦婷婷睁开了眼睛,虽然满脸惊恐之色,却是面色红润,呼吸平缓,没有什么大碍。
秦天愣住了。
“哇!宰了这小子!”“杀了这家伙!”“砍了他们!”白衣汉子们虽给瓦片打得狼狈不堪,可转眼间便疯狂乱舞着抡刀扑向了秦天。
“啊!”秦天挥起手臂,两掌向外一分,刚欲勐力击去,忽想到秦婷婷并没有受到莫忘师太的伤害,掌力疾收,十分力道只使出了差不多二三成。
“咕冬!咕冬!咕冬……“
冲在最前面的大汉只觉得一股勐力当胸撞来,身子怎么也站不稳,仰天摔倒在木板上,把后面的大汉们拌倒了一大堆。
“哇!”没有倒下的大汉们发声惊叫,连着倒退了几步。
“大家住手!”石屋里传出莫忘师太一声嘶哑的呼喝。
“大哥,刚才莫忘师太拍我的头顶是解穴。”秦婷婷难过地说着。
白衣大汉们手中的刀垂下来。
秦天的目光望向了石屋。
秦汉的眼睛也睁开了,既没有望向青衣大汉,也没有望向石屋,两只眼珠不断地滚动着,一会滚向秦婷婷,一会又滚向秦天。
莫忘师太满头灰尘,脸色铁青,口角带着血丝,跌跌撞撞地从石屋里走了出来。
“莫忘师太,你这是为何?”秦天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莫忘师太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天面前,“老奴莫忘,见过少庄主。”说着就要磕下头去。
“晚辈不敢当此大礼。”秦天的手掌凭空一托。
莫忘师太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托住了,不仅头磕不下去,身子也被托得站了起来。
“老奴对老庄主不敬,对少庄主无礼,罪该万死。”莫忘师太喘吁吁地说着,看来已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前辈如此,必有深意,晚辈怎敢怪罪。”秦天微微皱着眉说。
“你们都下去吧。”莫忘师太对着白衣大汉们挥了一下手说道。
白衣大汉们身形一阵晃动,纷纷缩进了墙角中、窗缝里和门洞下。
“天可怜我,我终于见到了少庄主和三小姐。嗯,这位就是二管家吗?”莫忘师太的目光从秦汉、秦婷婷的身上移到了秦天身上。
“在下秦汉,见过莫忘师太。”秦汉弯腰对着莫忘师太施了一礼。
莫忘师太点点头:“你死命护主,一片忠心,天下间人人都钦佩你。”
“秦老庄主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秦汉慢慢说道。
“恩重如山,恩重如山。”莫忘师太喃喃念着,眼中泪水饱满。
“莫忘师太,你……”秦天欲言又止。
“看,我都忘了正事。唉,我已经十八年没有见到秦家庄的人了,我都……“莫忘师太说着,抬起衣袖拭了一下眼角:“少庄主,请随老奴进来吧。”
她边说边走向了一座最小的石屋。
石屋异常洁净,正墙下用白布搭着一座灵台。
灵台上竖有一块木牌,上写着——
恩公秦公天佑之神位。
灵台下是一张供桌,桌上点着了一排白蜡和三炉银屑香。
“爹爹——”秦婷婷心中一阵剧痛,跪在了灵台下面。
莫忘师太紧挽着秦婷婷跪了下来。
“爹爹!女儿十几天来东躲西藏,没有能给爹爹敬一柱香……”秦婷婷哭着,牵动了身上的内伤,眼前一阵阵发黑,快要昏晕。
秦天赶紧扶住了秦婷婷。
“师太,大事要紧,且免悲伤。”秦天的目光望向了莫忘师太。
莫忘师太对着灵台磕了一个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少庄主和三小姐请坐下,老奴有话禀告。”
秦天扶着秦婷婷站起身,走向墙边。
墙边有两把铺着兽皮的罗圈椅。
秦天抢步上前,走到椅旁,伸手在兽皮上拍了拍。
他好像是拍打着椅上的灰尘,实际上是在察看椅下有无机关。
那两把椅子并无丝毫异状。
秦天和秦婷婷坐进椅中,目光凝望着莫忘师太。
“少庄主和三小姐是否对老奴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解?”莫忘师太问。
秦天点了一下头。
“其实老奴今日所作的一切,全是当年老庄主的安排。”
“是我爹的安排?”秦婷婷忍不住惊疑地叫了一声。
莫忘师太满脸悲伤之色:“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难道不是莫忘师太?”封沥问。
“莫忘是我现在的名号。十八年前,老奴叫做风七娘。”
“风七娘?”三个人大惊失色,秦天和秦婷婷更是差一点从椅上跳了起来。
秦家庄有两件人人都非常忌讳的事。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十八年前。
一件事是老庄主的马夫旺财和有福突然失踪了。
据庄中的人猜想,旺财和有福一定是偷盗了主人的钱财后逃到了天涯海角。
否则,以秦家庄黄竹签的本事,怎么会不把那两个人抓回来?
当然,两位马夫也许早给江湖中人杀了,只是秦庄主碍于脸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另一件事就是风七娘。
秦老庄主曾当着上千人的面,亲手把风七娘装进石笼,沉到了运河。
因为风七娘身为庄主的侍妾,居然和人私奔。
这两件事让秦老庄主大失颜面,以至听到谁无意提起旺财、有福和风七娘三个人,便大发脾气。是奴仆,立刻重责一顿鞭打后还要关上几天。是家人,也得跪在祖宗神像前不准吃,不准喝,饿上个两天两夜。
于是,十八年来,秦家庄几乎没有任何人在秦老庄主面前提过这三个人。
那两件事发生时,秦天只有六岁,秦婷婷刚刚出世。
可秦天和秦婷婷却在后来非常清楚地知道了一切。
越是不准公开谈论的事,私下里众人越是谈得起劲。
这些家族的秘密也就无法瞒住秦家庄的公子和小姐们。
“你果然和秦家有仇?”秦天握住了剑柄。
“二管家,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没有死?”莫忘师太的目光从秦天的脸上移向秦汉。
“为什么?”
“庄主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死,那石笼中有机关,我一沉到水底就逃走了。”
“你……你没有和人……这一切都是先父安排的?”秦天说者,耳边突然想起了神机先生的话一一
“……论修为,我决不会输与天下任何一人,可论起诡诈阴险来,我甚至比不上一些江湖小帮派的掌门人。”
十八年前的秦家庄只算得上是一个小帮派。
但秦庄主的阴险诡诈在当时却是神机先生无法比得上的。
不对,十八年前的神机先生如果不阴险诡诈怎么会在秦家庄留下一只铜匣?
啊!我怎么会认为神机先生也阴险诡诈,混帐!该死!简直是罪该万死!
秦天恐慌地在心中对自己大骂着。
“不,老奴该死,罪该万死,老奴的确做了那人人不耻的丑事。”莫忘师太的声音带着很多的内疚和悔恨。
秦汉和秦婷婷以及秦天都是大感意外,呆呆地不发一言。
莫忘师太垂下头:“我本是江湖上一个跑马卖解的女子,年轻时不幸有些姿色,被一个江湖豪强看中,将我掳掠进府中。我死都不从,江湖豪强恼怒之下,便要把我卖入青楼行院中。那天老庄主正在这江湖豪强家作客,就出面救下了我。
“我本以为庄主也对我不怀好意的,可没想到庄主对我……对我很好,给了我许多银子,并让人置备车马,说要送我回家。可是我又能回到哪里去呢?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跑马班带着到处流浪,只知道我是河南熊耳山一带的人,至于父母是谁,根本就不知道。回到跑马班去吧?假如又遇到了一位江湖豪强怎么办?那时候谁来救我?
“最后我去求庄主夫人,让夫人把我留下来。我非常感谢庄主,就……就起心勾搭庄主,让庄主把我收入房中。我一个无根无底的江湖女子,有此归宿就该很满意才是,可我……我,唉!庄主太爱练功,练飞龙剑又……”
莫忘师太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脸上微微一红,用眼角看了一下秦天。
秦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知道秦家庄有一条家规,练飞龙剑时,不能接近女色。
秦家庄的男子若不把“飞龙剑”功练到一定火候,是不会成亲的。
所以秦家庄的历代庄主成婚都比较晚。
莫忘师太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道:“那时庄子里有一位很年轻的帐房先生,会用笛子吹奏我家乡的小曲,我就常常去他那儿。一来二去的,我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一样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竟跟着他逃出了秦家庄。
“我们没跑多远就让秦庄主追上了,我想,庄主会杀了我们的,可庄主却放了我们。我……我真湖涂,我不知道那个帐房先生只是想骗我身上的金银首饰,我还以为他是真心……我,我有一天早上醒来,那个家伙竟把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卷着逃跑了。更可恨的是,那个家伙临逃走时,又把我卖给了一个盐商作小妾,那个盐商已是七十岁了,孙子都是一大群。
“我当时都快疯了,乱踢乱打,只是盐商手下的人太多,我还是被他们捆住了。我打定了主意,不再活下去,只要手脚一能活动就想法自尽。那盐商拿我毫无办法,不知怎么打听到我是从秦家庄逃出来的。便想出了一个非常坏的主意,把我装在一个木笼里,放在马车上,派了十多个跟班一路大肆宣扬着把我送回了秦家庄。这样一来,秦家庄因为我已在江湖上丢尽了脸,无论庄主怎么不想杀我,也……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我当时也不想活的,可庄主的一番话让我活下来。庄主说,如今的江湖不比从前,大家都得听第一楼的号令。第一楼就如同江湖中的君王,但伴君如伴虎,秦家庄和第一楼虽说是患难之交,也不能保证日后子子孙孙的平安,不得不留一条后路。
“庄主对外说是选定两个月后的初五那日杀我,实际上是在这两个月中传了我几门厉害的功法,同时又作了许多安排,让我从水中逃走后就来到这铁灵峰附近隐居起来,绝不再和秦家庄的人往来。庄主说,如果有一天秦家庄的人来到了这里,以碧玉佩与我相见,则秦家庄已是遭到了大难。但是江湖险恶,我不得轻信来人,必须试探一番。我离开秦家庄已是十八年了,并不认识封家庄下一代的人,虽看你们的外貌和江湖传言很近,可还是遵行老庄主的安排对你们……唉!老奴对少庄主实是太无礼了。”莫忘师太说着,又要向秦天跪拜下去。
秦天急忙离座避开:“前辈是先父故人,如此大礼,晚辈无地自容。”
秦汉拱手对莫忘师太施了一礼:“师太为了封家,孤身隐居森林十八年,对秦家有无边功德,过去之事,也不必耿耿于怀。”
秦婷婷凝视着莫忘师太,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师太怎么试出我们真是秦家庄的人呢?”秦天问。
“如果你们是假的,难道会甘心让我杀了不成?到最后关头一定会说出真话的。只是我没料到少庄主的修为如此高强,隔着屋顶还能震伤我。嗯,看来少庄主的武功并不只是‘飞龙剑’功一路,是不是老庄主另传的其它武功?”莫忘师太满带钦佩之意地问。
“不错,先父虽以‘飞龙剑法’闻名于江湖,可对其他功法也知道很多。”
“是啊,当初你父亲传我的功法也不是‘飞龙剑法’。你父亲本来可以练到修为天下第一的,但他没有去练,他只想平安的过一生,可是……唉!”莫忘师太说着,叹了一口气。
“看师太的武功,好像是一种失传很久的‘灵犀一指’。”秦天说。
莫忘师太点了一下头:“老庄主也说这是‘灵犀一指’。不过,庄主自己倒是不会这种指法,他是依照着一张纸上画的图形教给我的,只教会了我基本的练功法则,就把那张纸烧了。”
“爹爹非常喜欢功法的,怎么会把那张纸烧了呢?”秦婷婷不解地问。
“庄主说他如果不烧了那张纸,忍不住就会去练,他怕一练下去就不能罢休,引起了第一楼的注意,反而会对自己有害。”
“反而会对自己有害。”秦婷婷呢喃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庄主这样小心,却还是不能逃过第一楼的杀戮。我虽然听了不少传言,只是细微处不大明白,二管家能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吗?”莫忘师太又向秦汉问道。
秦汉沉吟了一会,便把秦天怎样和少教主结盟,怎样行刺张天师失败,第一楼又怎样毁了秦家庄,自已带着秦婷婷东躲西藏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唉——”莫忘师太听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声,目光望向秦天。
秦天听出了那声长叹带着很多的责备之意,便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少庄主今后打算怎么办?”莫忘师太声音沉重地问。
“联络天下英雄,摧毁第一楼,为父报仇。”秦天拾起了头,愤怒说。
“报仇?是要报仇,一定要报仇。”莫忘师太也咬着牙说着。
秦天举起碧玉佩,把玉佩中白纸上的话告诉了莫忘师太,慢慢道:“不知先父为何不准我先见黑天龙、陆顺德两位寨主和陈近南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