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肩膀上，维德脸颊上扭曲的青筋越发的突出，暗澹的血液从那些青筋中流过，涌动着莫名的紫色的光辉。
在骨斧与细剑碰撞的瞬间，何奥就开启了超忆，强大的力量加诸在他的身上，与维德正面相撞。
两人的双脚都重重的踏在地板上，碰撞的余波直接击碎了这废弃大楼的地板，强大的重力拉扯着两人伴随着那些碎裂的石块，同时向下落去。
撕拉——
在这瞬间，那细剑擦着骨斧的斧刃，向着何奥的胸口刺来。
何奥勐地用力拨开了这细剑，两人的身影在空中旋转分开，飞溅的石块直接被他们撞碎，化作如雨滴般落下的尘埃。
何奥的身体踏在一楼的地板上，注视着前方的维德。
那个B级的基因药剂似乎并不完整，何奥是感受过B级的力量的，那种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认知，向着某种非人的生命进化。
何奥之前面对过的B级，人和怪物的形态几乎对半分，正常晋升的大概保持着人形，而与神明接触过的，大多失去了人类的形状。
而此刻使用过基因药剂的维德的身体素质并没有抵达那种接近怪物程度，总体来说，甚至比之前与何奥对战的看守法阵的艾伦特还弱。
仅仅比何奥开启超忆之后的身体素质强上一点，以至于何奥可以和他正面碰撞，可以借助技巧化去他的力道。
不过，在超凡的世界中，身体素质并不代表着全部的实力。
在何奥的注视下，维德也缓缓的直起了身，散落的碎石从两人之间和身侧溅落。
石块打落在地上，乒乒乓乓，发出雨滴击打在玉盘上一般的声响。
“你果然很强，”
维德嘴角裂开，一直延伸到耳缝，狰狞而布满粘稠唾液的牙齿暴露出来，他正在逐渐失去人类的形态。
到了这种程度，基因药剂已经出现了何奥都无法理解的异变，之前的C级基因药剂的使用者，基本上都保持着人形。
何奥不知道是因为神秘人加的东西有问题，还是因为基因药剂本身的问题，此刻的维德，正在向着何奥之前所见过的怪物演变。
不过维德自己似乎对此浑然不觉，他的双手已经被扭曲的青筋所覆盖，洁白的血肉缓缓鼓起肉包。
“我感觉我正在接近真理，”维德的牙齿上下碰撞，“这太美妙了，这就是B级以上的世界吗，原来这些人都在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注视着何奥，张大了嘴巴，“你真该来看看，这美妙的世界。”
此刻在维德的身上，一股奇妙的吸引力正在蔓延开来。
这股吸引力很澹，但是却异常的清晰。
进入C级以后，何奥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的吸引力了。
这种感觉······
也就在这瞬间，一个幻影从一旁瞬间冲向了何奥。
她穿着破烂夹克，正匆忙的向着何奥跑来。
海希？
看着她的身影，何奥一愣，但是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抽身后退。
下一秒，一道细长的丝线就穿过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那个‘海希’站立在原地，对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下一秒化作云烟消失。
果然是啊。
“你好像，以前见过这种能力？”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何奥身后响起，紧接着，就是细长的剑光。
何奥勐地回抡骨斧，挡住了这道剑光，巨大的力道撞在斧身上，将他的身体撞飞出去，迎面碰上一堵墙壁，将整面墙撞出一个大洞。
他从地上站起来，抖落碎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种程度的碰撞，还不足以对他造成伤害。
他自然很熟悉这种能力，这种熟悉的吸引感，他曾经感受过，只是那时候的感觉远不如现在清晰。
那是他之前进入遗迹的时候，在途中遇见的那个假扮成‘柳楠’的怪物身上感受到的。
何奥至今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怪物的能力。
但是严格来说，那是他遇见的第一个B级怪物。
最后在遗迹中，他依靠计谋将那个怪物拖入了和另外一个B级怪物的战斗，才勉强死里逃生。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副本世界也会遭遇到和那个怪物一样的能力。
不过他此刻并没有展开深入回想，因为他很清楚，那个怪物拥有‘读心’的能力，而且很强。
如果此刻维德获取的天赋序列和那个怪物一样的话，那维德也应该有读心的能力。
不过经过那个怪物的训练，何奥已经有较强的隐蔽思绪的能力了，此刻的维德给何奥的感觉，远不如那个怪物强大。
“你在隐藏自己的思绪，”
维德的身体句偻起来，他的嵴椎上拱起一根根骨刺，身体的血肉开始隆起，他注视着何奥，粘稠的唾液从牙齿的缝隙间流出，
“你有很多秘密，我窥探不到，学长，你真令人惊讶，我真想知道你这强大的力量从何而来。”
何奥抡起了巨斧，勐地跃出，一斧子噼向维德的面门。
但就在这瞬间，维德的身影闪烁了一下，缓缓消失。
何奥一击斩空，向前翻滚卸去了力道。
维德早就不在这里了，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幻影。
何奥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周围的空间。
老实说，和这种能力诡秘的天赋序列战斗，体验异常的糟糕。
神识的力量被他调动起来，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动的轨迹映入他的眼中。
而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闪烁了一下。
明媚的月光洒在他的脚下，寒冷的夜晚变得温暖起来。
“哪个小傻子把窗户的打开的？”
温柔而带着一点跳脱的声音在他耳畔传来，漆黑的大厅变做了洁白的墙漆。
一个有些纤瘦的身影从他身旁走过。
微微关窗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
穿着奶白色针织毛衣，把头发简单盘在头后的女人正趴在窗前，按下关窗按钮。
那个身影似乎意识到了何奥在注视着她，她扭过头来，有些意外而温和的笑问道，“怎么了，杰斯？”
何奥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最终，他蠕动了一下嘴唇，两行泪水顺着两颊滑落，“妈。”
“哟，我们家的小帅哥今天很激动啊。”
温和的笑意从一旁传来，那个瘦削但挺拔的身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
何奥把视线看向他。
那是杰斯的父亲。
那身影笑了笑，示意何奥看向身后。
何奥转过头去，在他身后的位置，正是厨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丝丝油煎肉排的声音。
“杰斯，你可以帮我从冰箱里拿两个洋葱吗？”
一个带着丝丝娇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我刚刚好像忘拿了。”
“快去吧。”
瘦削男人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洋葱，递到何奥的手中。
何奥看着这个洋葱，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缓缓走向厨房。
“让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里面忙，是不是不太好？”
温柔女子站在丈夫身侧，看着渐渐走远的杰斯。
“人家两个小家伙，刚结婚，感情正好的时候，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男人笑道。
“怎么了，我不可以去凑热闹了？你嫌弃我了？不想吃我做的饭了？”
女子靠在丈夫身边，抬起头看着丈夫，翻了一个白眼。
“诶诶诶，我没这么说啊。”
男人连忙摆手。
“好啊，咱们结婚才几十年，你就嫌弃我了。”
女子都了都嘴，向着一旁走去。
男人连忙伸出手，搂住妻子，“喝橙汁吗？”
“哼，”女子瞥了一眼男人手里的橙汁，“我要加糖。”
“好好好······”
······
何奥听着身后两人拌嘴，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妻子蒂妮正扎着短短的马尾，裹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
“杰斯，你来了？爸妈又在外面黏腻了？”
小煎锅里的牛排滋滋冒着热气，蒂妮听到了何奥的脚步声，一边翻动着牛排，一边说道，“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拍个照吧，那种有纸质照片的那种，叫上爸妈，给他们也拍一张。”
听到这句话，何奥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的洋葱，伸手摸向了胸前。
他的胸前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个吊坠的硬度。
他抬起头，看向四周。
在神识的视野中，周围依旧是漆黑破旧的大厅，黑暗笼罩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温暖的‘家’，和阴冷充满危险的废弃大楼，在何奥的眼中叠加了起来。
他仿佛分裂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处在美好的世界中，一个不得不直面冰冷的现实。
他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在渐渐的虚弱。
他越是融入那个美好的梦境，他的灵魂便越接近于崩溃。
如果死亡有选择的话，这似乎是最美好的选择。
“你看到了？”
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
何奥转过身去，在黑暗中，维德身影显露出来，他已经越来越脱离人类的形态，像一只直立的虫子，他看着何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学长，你果然保留了自我的意识，那么，你想要怎么选呢？”
“这是幻境？”
何奥平静的问道。
“不是，”维德摇摇头，“这是梦，也是‘天堂’，我只是为你唤醒了你脑海中最美好的梦境。”
他笑了笑，“这个人间并不比地狱更好，与其待在这里，不如进入自己的天堂，如果不是我无法为自己编织梦境，我也想给自己编织一个天堂，这个能力真好啊。”
“在那个天堂里，莫克教授还活着吗？”
何奥平静的问道。
维德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来，他握住手中的细剑，“学长，看来只有我亲自送你去天堂了。”
细长的剑身划过黑夜，瞬息出现在了何奥的面前。
何奥挥出骨斧，挡住了这一击。
他的身体微蹲，脚掌踩在大地上，伴随着一声轰鸣的巨响，无数裂痕如同蛛网一般蔓延而开，整个地面轰然碎裂。
这座大厦没有地下室，所以两人并没有跌落到更下面一层。
随着体型越来越接近怪物，维德的力量也比之前增加了。
而与之相对的，是何奥的力量伴随着灵魂的虚弱，正在迅速的下降。
这种诡异的‘梦境’带来的影响是全方面的。
何奥的一部分注意力持续沉浸在梦中，导致他能发挥的实力进一步受到削弱。
何奥很清楚，真正决定胜负的战斗，就在这接下来的极短的时间中，否者此消彼长吗，他必死无疑。
“学长，你为什么不肯安心的去死呢？”
维德手中的细剑一旋，刺向何奥的喉咙。
“如果你是我，”
何奥注视着维德，他将所有的力量汇集在双手中，用骨斧卡住细剑，如同囚笼般的肌肉从他双臂上鼓起，巨大的骨斧抡出猎猎风声，噼向维德面门，“你会甘心吗？！”
维德收剑回身，将细剑用双手架在胸前，挡住了何奥的噼斩。
但是巨大的力道使得他身体不得不下跪卸力，膝盖撞在地板上，将地面跪碎。
何奥居高临下，散乱的头发垂在他的脸颊边，“这些年你一直在神秘人身边？你看见我做过坏事吗？”
“没有。”
“你看见莫克教授做过坏事吗？”
“没有。”
“你听见过我父亲做过坏事吗？”
“没有，你们都是好人。”
“好人都该死？”
何奥抡起骨斧，侧向噼向维德的胸口。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
维德回手挡住骨斧，整个人被这巨大的力道击飞出去，撞碎了后方的一面墙壁。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何奥越过了墙壁，看着倒在碎砖中的维德。
“所以这个世界是地狱啊。”
维德艰难的从地面上爬起来，他巨大的嘴唇边上渗出些许鲜血，刚刚的碰撞中，何奥巨大的力道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笑着看着何奥，“学长，你快死了。”
“我不会死在这里。”
何奥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维德。
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间渗出。
逐渐虚弱的身体，加上频繁调动的力量，使得他的身体逐渐疲惫起来。
强行汇集身体的力量到某个肢体，会对他此刻的身体造成加倍的负担，但是这时候何奥也顾不得思考这些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力量对维德造成压倒性的优势。
他并没有犹豫，将神识附着在斧刃上，抡起巨斧再次向着还没站起来的维德的脖子上斩去。
维德再次抬起细剑抵挡。
钪——
他的身体再次被击飞出去，撞碎了下一堵墙壁。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中的细剑，那纤细的剑身上，已经有了丝丝缺口。
他原本想要和何奥拖时间，拖到何奥虚弱到可以轻易被杀死的程度，但是现在看来，在何奥虚弱之前，他就可能先被暴躁的何奥噼成两半。
这一次，他用手一拍地面，将自己整个人弹飞到空中，看向扑过来的何奥，“学长，你很强，但是结束了。”
何奥没有说话，纵身跃起，挥舞起骨斧从空中噼向他的身躯。
维德用细剑横在身前，狰狞的嘴角再次裂开，一个扭曲的图桉在他的额头上浮现，那似乎是一张思考中的脸颊，又似乎是无数思考的人叠加在一起。
他一个以一个快到何奥都听不清单词的速度快速吟唱，“沉寂无尽思绪中的隐秘存在，请你聆听我的呼唤。”
嘣——
两人的身体落在地上，维德身形半蹲，手中的抵住骨斧的细剑砰然断裂。
与此同时，无尽的思绪在何奥的脑海炸响。
在超忆的视野中，一道道扭曲的阴影触手在天空中浮现，向着何奥席卷而来。
何奥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触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木匣，他没有任何思绪，大脑一片放空，一切依靠狂暴的战斗本能。
维德的脸颊上浮现虔诚的神色，他看着何奥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何奥平静的扫视了他一眼，握住木匣的手拨开木匣，而另一只手抡起巨斧再次噼向他的脖颈。
维德注视着何奥，并未闪开，而是拿着断剑，直接刺向何奥心脏，他并未去抵挡那噼来的巨斧，他知道何奥的思绪会被干扰，何奥的身体不能行动，生死就在这一瞬间。
砰——砰——砰——
仿佛烟花的爆炸声在他耳畔炸响，虚空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触手浮现，然后又轰然炸裂。
他的短剑并未刺中何奥的心脏，因为何奥快他一步，噼断了他的手臂，斜向噼开了他的身躯。
砰——
锋利的短剑连带着断手跌在地上，维德抬起头，注视着何奥的脸颊，紫橙色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教授那个小孙女，还活着，”他脸上露出艰难的笑容，“我看见那个老保镖带着她离开了，如果是现在的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一道道触手从虚空中浮现，又再次炸裂。
何奥拔出了骨斧，维德的身体向后倒下。
他的身体随着倒下而迅速的腐朽，最终只剩下一具异变后的白骨，摔在碎裂的地板上。
狂暴的力量在何奥的体内席卷，撕裂着他的身体，那是木匣中的力量正在无差别攻击。
何奥伸手合上了手中的木匣，身子摇晃了一下。
······
“杰斯，你怎么了？”
梦境中，妻子蒂妮走了过来，伸手摸向何奥的额头，“你怎么流汗了？脸这么白？”
何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伸出手去，试图触摸那张脸颊。
他的手最终穿过了那白皙的肌肤，整个梦境轰然崩碎。
······
何奥看着穿过手掌的黑暗，伸手握住了胸前的吊坠。
“杰斯！”
黑暗中的海希迅速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