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先听见顾安安这么说,一阵心花怒放,也不再提找男朋友这茬了。
何果果自然知道安安的用心良苦,满眼感激地望向了她。
安安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何果果见父亲喝的有些微醺,轻声说道:“妈,咱送爸爸回去吧。晚了的话该挨骂了。”
“挨骂?”何志先微微皱起眉头,一抡胳膊说道:“挨谁的骂?我一个癌症晚期患者,谁敢骂我!”
说一出口,大家纷纷都沉默了。
顾安安也悻悻地低下了头。
自己之前想的未免太过美好了。
何志先并不是不伤痛,他只是把所有的情绪——愤怒,恐惧,不甘和不舍,全部隐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只等一个时机,一个让他爆发的时机。
然后,喷薄而出。
比如,此刻。
何果果微蹙着一双娥眉,轻轻地抚着何志先的胳膊,轻声说道:“爸,你喝多了。”
“喝过了?”何志先把果果的手甩开,扬起眉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爸爸生病了,连酒都不能喝了,成了一个废物了!”
果果的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父亲,此刻的何志先就像是一个受伤的野兽一般,主动去攻击身旁最亲近的人,想用伤害别人来抚平自己的床上。
安安刚想说话,便被何志先抢先说道:“老天不公啊,我何志先一辈子教书育人,兢兢业业,怎么就不长命呢!”
说着将桌子用力一台,翻倒在地。
老板听到外面的声响,急匆匆地从厨房跑了出来。
顾安安呆呆地望着这场温馨的家庭聚会,渐渐地演变成一场几方混战的战争,痴痴地站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各种餐具漫天飞舞,老板一手掐着腰,一手提着菜刀,恐吓地放着狠话。
何志先面红耳赤,嘴里说着些他这辈子没有说过的污言秽语。
而何果果和何爸爸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站在何志先的身后,面目狰狞地予以老板还击。
店里其他的食客纷纷交头接耳,冲着自己指指点点。
顾安安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耳边嘈杂的声音让她一阵头晕目眩,知道一个玻璃杯准确不误地砸中了她的额头。
疼痛、尖叫、鲜血、黑暗……
如约而至。
世界终于安静了。
顾安安倒地前,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时睡时醒,意识也跟着断断续续。
一会儿是何果果焦急的声音,“安安,快醒醒。”
一会儿又是何爸爸何爸爸关切的目光……
依稀还看见了周北笙那张完美的人畜无害的脸庞……
看来自己真的是被砸昏了,周北笙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没睁开眼睛,便闻见了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顾安安微微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果然,周围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四周的人各自忙碌着,行走着,工作着,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有人关注到自己。
更夸张的是,自己竟然带着氧气面罩……
顾安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盖着一块小小的纱布,关于那晚的记忆终于渐渐地涌入了脑海。
那晚,在麻辣烫店里,何果果一家和老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而事件的结尾竟然是自己的挂彩。
顾安安无奈地咧了咧嘴。
门口突然传来了女人尖细的声音,“安安,你终于醒了!”
顾安安顺着女人熟悉的声音望了过去,是何果果。
刚想说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无奈地指了指脸上的氧气面罩,冲着何果果又是一笑。
何果果皱着眉头,一脸严峻,“你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昨天你都被打出中度脑震荡了。”
顾安安暗暗腹诽,这能怪谁……
果果似乎听见了安安的心声一般,微微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一般说道:“顾大美女,对不起,都怪我……”
顾安安微微一怔,让盛气凌人的何果果道歉,也是难为她了,算了,就原谅她一次吧。
想着摇了摇头,示意果果不要自责。
女人立马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顾安安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下午的时候,脸上的氧气面罩终于被摘了下来,顾安安憋了一天,终于可以说话了,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终究问到了那个自己最敏感也最关心的问题。
“果果,”顾安安搓着双手,轻声问道:“昨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女人便打断她说道:“昨晚,我给你和老何两个人陪床,没累死我……”
安安点了点头,又不甘心地问道:“昨晚,没有别人来吗?”
“别人?”女人微微一怔。
顾安安满怀期待,她多希望女人能够说出那个名字,那个她牵肠挂肚、欲罢不能的名字。
女人微微思索了片刻,呢喃说道:“没有啊,昨晚我两边跑,快累死了呢。”
顾安安悻悻地说道:“谢谢你,果果。”语气之中难掩失望。
“医生说下午复查,我去叫他。”
何果果说完便一阵风地跑开了。
顾安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望着窗外,看着玻璃上反光的自己,在心里轻声地发问。
昨天,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在做梦吗?
他……
当真没有来吗?
顾安安正思索着,突然听见了门外男人的清咳,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是他吗?他来了?
推门而入。
顾安安提着一颗心忐忑地望了过去。
眼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顾安安,女,二六岁,头部撞击引发的中度脑震荡。”
穿白大褂的男人一边翻看着病例,一边念叨着走了进来。
抬头看见了床上一脸失望的女人,身子微微一怔,是她!
顾安安并没有仔细看男人的长相,冲着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有意思。
男人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走到了女人的床边,照常做了体温、血压等一系列常规检查。
听诊完以后,放下手里的听诊器,轻声笑道:“恢复的挺快,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顾安安“嗯”了一声,轻声说道:“谢谢大夫。”
男人瞥了瞥一旁的何果果,没有说话,轻声退出了房间。
果果有些抱歉地说道:“安安,我要去爸爸那边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何果果能够偶尔陪在安安的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她忙摆了摆手,笑道:“快走快走,不然何叔叔又该吃我的醋了。”
何果果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